轮椅上的夫君【七】
第 7 章
杨氏是个脾气直爽的人。
一听文曦说自己被人利用, 杨氏当场就爆炸了！
弹簧似地从椅子上弹起来，杨氏撸着袖子, 杀气腾腾地就要往外冲：“好个不要脸的刘立媳妇！看我现在不把她给活剐了！”
看杨氏这架势, 文曦猜她是要去青雀堂掀场子，赶紧伸手拽住她：“娘！别冲动！”
“锦儿你放开我！你娘我要是不去骂那个臭不要脸的一顿，他们还以为自己能爬到我们老梁家头上作威作福了！”
“娘——！”
虽然杨氏冲劲大, 但梁素锦是练过的, 人又比杨氏年轻许多。
最后，穿越到梁素锦身上的文曦借着原主的力气, 硬生生地拖住了杨氏杀出去的脚步。
文曦一边劝着杨氏一边将她拖回桌边坐下, 伸出手来给她抚着后背顺气, 开口道：“娘！这事儿咱们出面不适合！”
“怎么个不适合了？
！难道她梁咏惜不是我们梁家的人？
！”
“大姐是我们梁家的人没错……但是她已经和姐夫成亲, 组成自己的小家庭了呀~现在大家都瞧着姐夫姐姐感情挺好的, 您却上门去喊打喊杀, 外面人看了，肯定会以为您这个做人后妈的要给人难堪呢！”
文曦的话又狠又准地打在了杨氏的七寸上。
原本怒气冲冠的杨氏瞬间就萎了。
————
打自嫁给梁劲做续弦开始，“后妈”这个身份一直是杨氏心里的一根刺。
她刚到梁家来的时候, 梁劲怕她这个继母会苛待梁素锦兄妹俩, 所以将梁素锦兄妹二人送出去拜师学艺。
外头都传是杨氏这个继母眼中容不得人, 所以梁素锦兄妹二人才不得不离家拜师, 让杨氏平白背了好多年的黑锅。
后来梁素锦兄妹俩长大成人, 回来帮助父亲打理家业，杨氏就心思活络起来, 想要和继女继子处好关系, 找补早年的缺憾。
杨氏不是个不讲理的人。
她知道“家和万事兴”的道理。
虽然她和梁素锦兄妹俩没有血缘关系, 但是她的儿女和他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生兄妹。
梁家想要发扬光大，需要五兄妹团结一心。
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, 杨氏这才着了刘立媳妇的道儿，去说和梁素锦给沈林河纳妾。
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样是对梁素锦好的。
可万万没想到，她被刘立媳妇给利用了，好心办了坏事！
————
杨氏冷静下来，一下子就想明白了。
她知道文曦说得对。
现在，在外人眼中，梁素锦和沈林河还是一对恩爱夫妻，她要是上青雀堂去闹，只怕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都觉得是她看不惯继女婚姻生活幸福，要给梁素锦夫妻搅黄了！
可是……
“难道我就这样放过刘立媳妇，不和她算这笔账了？
！”
杨氏拍桌连连，“这口气，我咽不下！”
“阿娘何必急于此时？”
文曦微微一笑，“您是我们青帮的帮主夫人，想要拿捏刘立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，岂不是轻而易举的？”
文曦的话再次点醒了杨氏。
“锦儿你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杨氏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女儿。
对着母亲，文曦微微颔首：“是的，就是阿娘您现在想的这样——等这两日过去，咱们找个合适的时机和理由，把刘立夫妻逐出青帮便是了。”
顿了顿，文曦又补充：“大姐是个聪明的女子。
看到我们的动作，她自然就能把前因后果想明白。”
————
得了文曦这番话，杨氏才觉得心里的这口气终于可以平顺地咽下去了。
于是，杨氏开始思考起另外一件事来：“锦儿，你觉得……刘立媳妇之所以回来和我说这番话，是不是沈林河指使？”
文曦想了想，回答：“这事儿就算不是姐夫指使的，那他也一定是在平日里流露出了想要纳妾生子的心思，被刘立两口子察觉到了。
要不然，刘立媳妇为何平白无故地和您提到这一茬？
肯定是揣摩到上峰的心思了。”
闻言，杨氏眉头一拧，道：“那这个沈林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！我看她平日里对梁咏惜还挺好的呢！原来都是装的！”
“也不能说他不爱姐姐，可能他更爱的人是他自己罢了。”
文曦叹道。
“锦儿，你说咱们要不要劝梁咏惜把沈林河踹了算了？
！反正她长得好看，人又有本事，就算是二婚也不愁嫁！何必要在沈林河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？
！”
杨氏说到。
文曦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：“娘！婚姻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，姐姐过得怎么样，只有她自个儿知道。
咱们就不要做这个推手了，省得日后姐姐觉得不快乐，怨到我们头上来。”
“哦……”
杨氏应了女儿一声，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看杨氏这个反应，文曦就知道自己这个娘又准备搞事情了。
不过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文曦觉得杨氏应该不会做出太离谱的事情。
所以，她就不再提这事儿了。
————
梁咏惜夫妻俩的小插曲过去，文曦的婚事还在继续。
又是几日过去，吉时已到。
梁家的二小姐要出嫁了。
按照原来的安排，不便行走的新郎官不用出门，在张家等着新娘子来到，再一起拜堂就是。
文曦也是这样以为。
却没想到，待文曦穿好嫁衣，梁家里外都沸腾了！
“姑爷来了！姑爷亲自来接亲了！”
梁家的奴仆们奔走相告，满面惊喜。
坐在闺阁中梳妆的文曦听到这个消息，也惊到了。
也顾不上化妆了，文曦直接拉住了前来传话的那个妈子，欣喜而又有些担心地问她：“姑爷是怎么来的？
！坐轿子吗？
！”
传话的妈子冲着文曦一福，解释道：“二小姐，这大喜的日子姑爷怎么能坐轿子呢？
！他自然是骑马来的！”
文曦一听，顿时拧起了眉头。
这个人实在是太胡闹了！
他那样的身子，怎么经受得起车马的颠簸？
！
坐在一旁的杨氏听到妈子这句回话，满心的满意：“这个张汝彬还算有诚意，知道要亲自来接亲！”
杨氏话音方落，簇拥在屋里的三姑六婆们便纷纷应和起来——
“可不是！要不是张公子心里有咱们二丫头，会特意前来吗？
！”
“可见张公子是对咱们二小姐真心实意的呢！”
“是的是的！二小姐这门婚事选得好！试问天底下有多少男人能做到张公子这个份上呢？
！”
“*amp;￥#amp;……”
“*@￥%……”
在这一片的羡慕声和夸赞声中，只有立在文曦身旁的梁咏惜注意到了文曦脸上的表情。
心思细腻的梁咏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文曦在担心什么。
弯下腰来，梁咏惜安慰文曦道：“小妹你别太担心张公子了……虽然他现在腿脚不便，但是还没出意外之前，他也是咱们杭州城数一数二的练家子，就连远在青城山习武的我都听闻过他的姓名呢！骑个马，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文曦咬住了下唇，忍住了叹气的冲动：“但是他的腿使不上力，马儿又一颠一颠的……真不知道他一路上遭了什么罪……”
张家和梁家还离得这么远……
梁咏惜知道文曦说的是实情。
稍作沉吟，梁咏惜又道：“小妹，你就别想那么多了。
张公子愿意来，是因为他心里有你。
你好好珍惜他这份心意，以后和他好好相爱、相处就是了。”
文曦坐在闺房里，拿张汝彬没办法，也只能这样了。
静默着，文曦扭头看向窗外。
只见许多硝烟伴着鞭炮声、吹打声腾腾升起，将文曦目所能及的那一片天空堆成望不穿的浓雾。
这一个月里，文曦没有和张汝彬见面。
她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。
而在这时候，知道张汝彬亲自前来，文曦终于觉得自己心里空着的那一块，被填上了。
因为他的到来，她的心，变得完整了。
————
按照习俗，张家的迎亲队伍对新娘子三请、四请之后，新娘子终于姗姗来迟。
盖上了红盖头的文曦是被一母同胞的哥哥梁广牵着出门的。
虽然红盖头遮挡住了文曦的视线，让她只能看得到自己脚下的那一块天地，但是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，文曦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来自张汝彬的目光。
即便她什么都看不到，可是她就是知道——那一道目光，是他的。
文曦下意识地扭头往目光所在看去。
可文曦看到的还是眼前的一片大红的盖头。
“小妹，别看张公子，看路。”
梁广提醒了文曦一句。
文曦凝了凝神，继续在兄长的牵引下往前。
在上花轿之前，杨氏上前来喂了女儿一口“上轿饭”，然后母女俩抱在一块儿痛哭了一场。
眼看着吉时将近，喜娘马上前来，请新娘子上轿。
文曦抹着眼泪，在花轿中落座。
再次，鞭炮声响起。
迎亲的乐队再次敲打起来。
在这喜庆的乐声中，梁家二小姐出阁了！
————
张家和梁家的这一场婚礼，被杭州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了很多年。
人们咋舌于梁二小姐出嫁时从梁家带走的嫁妆。
送嫁的队伍那么长，那架势，别说是十里红妆了，二十里都可能有！
这张家也不愧是杭州第一大家族，迎亲的队伍也排了好长，几乎把半个杭州城的街道都给占满了！
这可是真实的门当户对了！
而比之张、梁家联姻的浩大声势，人们更感叹于张公子对梁二小姐的深情！
整个杭州城里，谁人不知道张公子是个行动不便的人？
！可他还是为了梁二小姐，亲自骑马前来迎亲！
张家和梁家在杭州城的一东一西，几乎横跨了大半个杭州城，张家迎亲的队伍要走大半个时辰才能走到梁家呢！
迎亲、接亲要一个来回，加起来一个多时辰呢！
别说是张公子了，就算是四肢健全的新郎官，骑这么久的马也要累个半死！
更何况张公子还是腿脚不好的人。
可他硬是骑马走完了全过程！这可是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看在眼里的！
要不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梁小姐，张公子何必遭这个罪？
！
因为张汝彬亲自迎娶的这个举动，杭州城传出了“嫁人当嫁张家郎”的谚语。
杭州城的父母嫁女有了新标准——新郎官身体有些缺陷不要紧，要紧的是，新郎官得有颗疼人的心！
瞧人家张公子！
那绝对是杭州城一等一的贤婿！
————
原本杨氏还对张汝彬这个女婿颇有微词。
但是迎亲这事儿张汝彬给足了梁家面子，又向梁家充分展示了自己对文曦的重视，杨氏对张汝彬的态度马上就发生了180°的大转变。
她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喜欢了。
张汝彬是腿脚不便又怎样？
只要他能一直待锦儿这么好，那他就是锦儿的好夫君！
————
迎亲队伍从梁家出发，一路吹打来到张家。
新娘子落轿，跨马鞍，出轿门。
又是一番繁琐礼数。
然后，进喜堂、拜天地、入洞房。
被喜娘扶着在婚床上坐下，文曦这提了一整天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。
万幸，一切顺利。
只不过……张汝彬怎么还没来？
就在文曦奇怪之时，门口传来了张家前来围观新娘子的三姑六婆们喜庆的声音——
“大少爷来了！”
“哎呀~！大少爷要来给新娘子揭盖头了~！”
听闻是张汝彬来到，文曦顿时又紧张起来。
不多时，便有人推着张汝彬的轮椅来到了文曦的身边。
在下人的帮助下，张汝彬在文曦的对面做好。
喜娘递来了秤杆：“挑盖头南斗六星秤杆上，福禄寿喜聚吉祥！天降祥瑞在今日，挑开红锦见娇娘！”
文曦低着头，看着那秤杆微微颤抖着伸进她的盖头里来，然后，轻轻地往上一挑。
文曦眼前的光亮都变了。
在这喜气洋洋的大红婚房里，多日未见的张汝彬凝着一双眼，笑吟吟地看着她。
“娘子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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