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铃响起的时候，苏晓曼再一次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程方毅时，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。
他总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如其来地闯入她的生活，然后彻底打乱她的规律和原则，将她的生活破坏得一塌糊涂后，再扬长而去，留给她的是满身伤痕和负债累累。
第一次，欠下的是人情债，哪怕是刘浩然设下的圈套，可终归还是因为他，她才会步入那个原本与她毫无干系的圈子。
第二次，欠下的是金钱债，到如今他还是她的债主，她扛着那笔巨额债务苦苦挣扎，他却步步紧逼，如今居然找上门来——难道他就这样不肯放过她么？
程方毅看到她脸色难看得变幻，知道她在想什么，赶紧一亮手上的提盒，“我是来送外卖的。”
“送外卖……”苏晓曼终于明白林曦然经常吐槽“内心深处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”是怎样的心情了！送外卖……亏他想得出来，有身价亿万的外卖员吗？他送的是什么外卖？外卖？她脑中咯噔一下，林曦然这个家伙，果然还是把她给卖了！
“我没定外卖！”她果断关门，却被他伸手用力挡住，她一用力，他的手夹在门缝里，疼得闷哼一声，却还是不肯收手。她终于还是抵不过他的心狠，松手，任他推开门，疲惫地问道：“程方毅，你到底想怎样？我欠你的钱一定会还给你，你没必要三天两头跑来看我死了没有。”
她这样毫不留情地咒着自己，程方毅心间的刺痛犹胜过手上，很努力才挤出一点点笑容来，完全无视她刚才说的话，“林曦然加班，我是替她给你们送来的外卖，她说都是思思爱吃的菜，现在还热着，凉了味道就不好了。”
苏晓曼的喉咙口貌似被一团乱糟糟的皮毛塞住，又刺又痒又痛又说不出话来，多少年以前，每个早晨跑操回来，他也是这样跑到女生宿舍楼下面，拿出买好的早餐，告诉她，是她最爱吃的灌汤包，要趁热吃，凉了味道就不好了……同样的话语，当初有多暖人肺腑，如今就有多伤人心肝。
“不用了，思思不喜欢吃外卖的东西。”苏晓曼艰难地按下所有的不适，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，轻声说道：“你拿走吧！你的东西，我们吃不起。”
“晓曼！”程方毅眼见她又要关门，终于忍不住说道：“对不起！”
苏晓曼浑身一震，瞪大了眼望着他，看到他幽深的眼中不复之前的鄙夷痛恨，那漆黑的眸子中写满了痛悔与哀求，显然并非作伪，而是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。她第一反应是林曦然说了什么，但转念一想也不对，以他的本性，他认定的事，根本不会听林曦然说什么，更何况，上次的招标会，摆明就是想将她最后一个朋友都从她身边抢走。若是与林曦然无关，那就是他终于良心发现，去翻了十年前的旧账？
她忍不住冷笑起来，“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？不都是我对不起你吗？是我背叛了你嫁给你的仇人，我无情无义贪慕虚荣……”
“晓曼！”程方毅听她一句句骂着自己，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是当初他说过的，当初他怎样用这些言语化作利刃刺入她的心口，如今就同样扎回他的身上，如她当日一样，就算外表看不到丝毫伤痕，内里早已被戳得千疮百孔，鲜血淋漓，还要咬碎牙和着血咽下去，连说都无法说出口。
“我知道是我错了，是我没弄清事实就伤害了你。晓曼，我不敢求你原谅，只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……”
“你没错。”苏晓曼深吸了口气，扶着门站的笔直，眼神从容地望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有怨报怨有仇报仇，你有什么错？我也没那个资格原谅你，当初的事，我一样有错。自己做错的选择，就算错，也没法回头，因为有些东西一旦失去，就再也无法挽回。程方毅，不要再跟我提过去，你我的过去，早已过期。既然你想现在什么都知道了，那我就请你——放过我，离开我们母女的生活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！那我就谢谢你了！”
她的每一言一语都如同一柄重锤，一锤锤敲打在他心头脑间，让他痛得无法自已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后退，只要再退一步，关上门，就要彻底将他驱逐出她的世界。
“不要……晓曼，不要这么残忍……”他无力地挣扎着，伸手试图做最后的哀求与挽回。
“坏人！不许欺负我妈妈！”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刘思怡抓着一把扫帚突然从屋里冲了过来，对着程方毅劈头盖脸地打过去，“你这个坏人！坏人！又来抢我家东西，欺负我妈妈……”
“思思！”苏晓曼急忙抱住她，抢过她手中的扫帚，“你怎么出来了？”
刘思怡抱住她的脖子，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，“我听到你跟人吵架，妈妈，这个坏人是不是又来抢我们的东西了？我不要再搬家，我不要他抢走妈妈……呜呜……”
程方毅被打得一头一身的灰土，脸色却比那些污渍更加难看，他几乎忘了，当初自己是如何侵入她的家，当着她的父母和孩子的面，亲手夺走了她的一切。甚至，他还曾经对她说过那样侮辱的话语……那样的伤害，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当粉笔字擦掉的？
“思思不哭，他不是来抢我们东西的。”苏晓曼一边给女儿擦着眼泪，一边哄着她，“妈妈会保护思思，不会离开思思的。”
程方毅颓然地后退了一步，手中精致的提盒重重地砸落在地上。
刘思怡一骨碌跳出苏晓曼的怀抱，冲过去关上房门，方才破涕为笑，“哦！我把坏人打跑了！妈妈，我也会保护妈妈的，不会让坏人再欺负妈妈的！”
“好，思思真棒！”苏晓曼笑着表扬了她，看了眼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，就转向刘思怡说道：“走，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去，你今晚想吃什么？就当妈妈奖励你的！”
“真的？”刘思怡开心地笑起来，露出尖尖的小牙齿，“那我可不可以吃巧克力？”
“那可不行！”苏晓曼轻轻地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翘翘的小鼻头，“你正在换牙呢，晚餐吃甜食回头长了大黑牙怎么办？牙虫虫咬你的牙牙可是很痛的哦！”
“是吗？”刘思怡惊惧地捂着自己的牙，开始头疼今天的晚餐了。
母女俩为了晚餐讨价还价着，谁也没去管被关在门外的人站了多久，何时离开。
对她们来说，那些过期的感情，跟过期食品一样，扔出去了，就不必多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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