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别了叶墨离之后，顾悠然径直离开了警局，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。
不是她无情，不是她冷漠，而是她害怕自己只要一回头，就会忍不住心软，改变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。
即使……她已经红了眼眶。
夜，更深，更沉了，连带着空气都好像更加稀薄了。
警局外，黑压压的一片，只有两盏路灯，光线昏暗，灯罩周围扑腾着各种飞蛾，就好像一门心思要往火坑里跳的顾悠然一样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。
宽阔的露天停车场，停放着四五辆商务车，身着黑色制服，戴着黑色墨镜，貌似保镖模样的魁梧男人面色冷峻的等待着。
不用想也知道，这些车辆以及保镖，肯定是叶墨城安排的，像他这样的大人物，人身安全尤其重要，又怎么可能贸然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呢？
也正是因为有这样强大的后盾，他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，将这些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很荒唐，却也不得不承认，这就是现实，权钱至上的现实！
叶墨城跟在顾悠然的身后，英俊的脸庞，早没有了温柔深情，只有冷漠和嘲讽。
他看着顾悠然那副哀怨委屈的模样，心里就像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，莫名烦躁，冷冷道：“既然那么依依不舍，就不要勉强自己，回去找他吧！”
夜里的藏区，昼夜温差极大。
悠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，冷得吸了吸鼻子，抱紧双臂，单薄瘦弱的样子，惹人怜悯，却倔强得要命：“我既然答应跟你走，就不会再回去，你已经赢了，又何必再冷嘲热讽？”
“赢？”
叶墨城笑容玩味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：“我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一下，什么叫做‘赢’？”
顾悠然回过头，眼眶依旧是红红的，明显是哭过的样子，她看着叶墨城，表情有些疲惫，轻声道：“难道不是么？我对于你来说，只是你想要羞辱叶墨离的一个战利品而已，曾经你被他抢去了未婚妻，现在你做的一切，不过是对他实施报复。很显然，你的确赢了，赢得彻彻底底。”
悠然从来都不是傻瓜，她又何曾不知道自己在叶墨城的心中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位置呢？
只是，她喜欢装傻而已。
她不愿去想这些残酷的现实，她甚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，即便她只是叶墨城用来羞辱叶墨离的工具，那也是有价值的，只要她还对他有价值，他们就能在一起，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，那就足够了……
叶墨城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，眉头深锁，有些诧异，没有料到顾悠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。
言语间的自轻自贱，让他心情复杂。
“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你很了解我，我从来都没有勉强过你，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，如果你有半点不情愿，你完全可以马上回去找他，我绝不干涉。”
叶墨城口气不善的说道，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耐烦，这么狂躁，大概是……顾悠然的这一番话，真的刺痛了他内心的某个点吧！
“你放心，刚刚我在警局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我选择跟你走，是我心甘情愿的，没有半点委屈，所以不管我将要面临什么遭遇，我都欣然接受，绝无半点怨言。”
悠然如水一般的眸子，幽幽的凝望着叶墨城，里面承载了多少深情，除了她自己，谁也不知道。
在顾悠然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之下，叶墨城莫名有些负罪感，冷声道：“既然你对前路那么悲观，为何还要一头扎进来，我说过了，你可以做其他选择。”
如果顾悠然只是傻傻的，钻进他设置的圈套，他还不会觉得那么难受。
恼人就恼人在，她明知道这是个圈套，还不管不顾的深陷进来，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失败，好可恶！
“不是我悲观，而是……我相信自己的直觉，我也想放上我所有的筹码，赌一把，就算是赌输了，我也不会后悔。”
顾悠然笑着，表情有些哀伤的说道。
“赌？”
叶墨城皱眉，问道：“赌什么？”
“赌我跟你的未来，赌我们会挺过这个坎，好好的走下去。”
顾悠然毫不遮掩的，将她心中所想的，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。
她知道，前路充满荆棘，充满危险，步步都是陷阱，也许一个不小心，就会万劫不复。
但是，她也坚信，只要她和叶墨城真心相爱，总会克服这些荆棘，这些磨难，就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，取得真经，她也会收获她梦想中的爱情。
悠然鼓足勇气，伸出手，细细长长的手指，小心翼翼的握住叶墨城宽厚的手掌，看着男人的眼睛，说道：“我相信，只要我们足够努力，上天一定会给我们一个美好的结局，就像你刚才跟我说的一样，我们会挺过去的，对吗？”
叶墨城看着顾悠然的眼睛，那双充满期待的，纯真似水的眸子，干净纯粹，好像从未受到尘世的污染，竟让他有些心虚了。
他闪躲着女孩儿的目光，将手掌抽出来，转移着话题，说道：“外面太凉了，先上车。”
“好。”
悠然点点头，不再说话，乖巧顺从。
夜晚的拉萨，真的太冷了，她的手指好像是冻僵了一样，冷得像冰棍。
刚刚握住叶墨城手掌的那一刻，男人的掌心是如此的温暖，让她好生迷恋。
她以为，他会反握住她，给她信心，却不想……
无奈的垂下头，搓着自己的手，不断的哈气，情绪低落的跟随着叶墨城，朝前方等候多时的车子走去。
“叶总。”
魁梧严肃的保镖，远远的朝叶墨城打招呼，顺势将车门打开。
“你快一点。”
叶墨城回头，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顾悠然，貌似很没有耐心的催促道。
却在下一秒钟，自然而然的拉住她的手，扶着她上车，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，他不轻不重的对司机命令道：“暖气开大一点。”
与此同时，他将悠然那双小巧漂亮的手，轻轻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手掌中，来回搓弄着。
依旧是那副冷冷酷酷的样子，薄唇抿紧，多话没有一句。
但那一刻，悠然却笑了，觉得发自肺腑的温暖，她想……她的选择，一定没有错的！
叶墨城和顾悠然搭乘专机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C市。
西藏，这个号称世界屋脊，全球海拔最高的区域，历经千辛万苦抵达，却在不到两个小时之内离开。
C市的繁华，与拉萨的静谧，仿佛是两个极端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悠然下了飞机，触目的灯红酒绿，让她有些恍惚，这些日子，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。
而今，梦终于醒了，她却有点不适应了。
叶墨城一路无话，沉默得可怕，跟刚刚在警局那个深情款款的男人，根本就是两个人。
越是这样，悠然就越害怕，越心虚。
不是没想过，他在警局的深情款款是装出来的，为的是骗她回C市。
只是，她没有料到，他会这么快就翻脸，连装也不愿意装得久一点么？
“我们现在……去哪里？”
悠然对前路是未知的，她将所有的希望，都投注在叶墨城的身上，小心翼翼的朝男人问道。
“回我们之前的公寓。”
叶墨城神情冷酷，言简意赅的回答道，仿佛一句多话也不想跟顾悠然说。
之前的公寓……
顾悠然听完后，瞬间松了口气。
只要不是回叶宅，不是去见徐玉清，她就要轻松好多。
虽然，她也知道，不管是叶宅，还是徐玉清，只要她选择跟叶墨城在一起，迟早都是要面对的。
但是，能拖延一点，就拖延一点吧。
她不怕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，但是她希望暴风雨来得更晚一些，让她和叶墨城之间的‘和平’，能长久一些。
对于那套曾和叶墨城有过短暂同居生活的公寓，悠然还是很有感情的。
有点不要脸的说，她曾把那套公寓当做是她的第二个家。
在那套公寓里，有她，有叶墨城，还有奇朵，他们曾度过很多开心温暖的时光，虽然也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，但总体来说，是一个能够给她归宿感的地方。
只是……物是人非。
奇朵惨死，她和叶墨城，也注定回不去了吧！
“你先去洗个澡。”
叶墨城将门打开后，略显疲惫的往沙发上一趟，甚至连灯都没有开，对跟在身后的顾悠然命令道。
悠然站在客厅的中央，也没有开灯，屋子里熟悉的味道，让她心情复杂，想起很多开心的事情，也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情，最后脑海里定格的画面，是总会守在门边等她的奇朵。
奇朵死了，再也不会等她回家，不会绕在她脚边撒娇了，这个像噩梦一样可怕的事实，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心。
眼泪，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，不敢开灯，不愿意暴露，默默的走向了浴室。
默默将花洒打开，甚至没有脱去衣服，直接站在了水柱之下。
她的确需要洗个澡，好好洗去一身的疲惫，借着哗哗的水流，纵情的哭个痛快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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