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恐怖灵异 > 初初见你 > LiangYifeng

梁亦封在医院有两个办公室。


一个是大办公室,  他的桌子在最角落;另一个是个单间,  就他一个人。其实那个单间的办公室也不属于他,是他的博导的办公室。梁亦封的博导是主任,今年去国外进修去了,所以让这个洁癖严重的爱徒到他办公室来待着。


钟念跟在他的身后进去,  门合上之后,  她说:“有体温计吗?”


梁亦封以为是她要用,从抽屉里拿了个体温计出来递给她。


她没接,看着他,说:“你量一□□温。”


梁亦封蹙眉:“我又没生病。”


钟念说:“梁昭昭和我说你发烧了。”


梁亦封心里暗骂,梁昭昭这大嘴巴。


钟念催他:“快点。”


梁亦封扯开领口,  不情不愿的把体温计夹在腋下。


钟念踮起脚跟,  手背试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,和自己的比对了一下,  发现差不多,  希望没有发烧。


梁亦封坐在椅子上,  头仰着,  抵着墙,  脸上毫无血色。


钟念坐在他身边,  低声说:“今天很忙吗?”


“嗯,做了六台手术,估计晚上还有,  今晚估计车祸挺多的。”


每每雨季便是如此,  车祸多,  导致医生加班加点、连休息的时间都甚少,而且医生没有选择,只能接受每一个病人,完成每一台手术,治好每一个人,救回每一条命。


梁亦封伸手揉了揉脖子,长时间的工作令他的嗓音嘶哑:“你那边结束了?”


钟念:“嗯。”


“回家休息吧。”他说。


钟念看着他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

梁亦封想了想,说:“明天早上。”


钟念看了眼时间,扯了下他的衣服:“把体温计取出来吧。”


梁亦封伸手取出,递给她。


钟念捏着体温计,在灯光下仔细凝视。


三十八度五。


低烧,问题不大。


她说:“注意点身子。”


梁亦封牵过她的手,捏了捏她的手心:“嗯,知道。”


钟念又陪他坐了会儿,就有护士敲门,梁亦封低声应道:“进来。”


护士打开门,没料到里面还有钟念在,愣了一下,继而说:“梁医生,又送来一批出车祸的人。”


梁亦封松开拉着钟念的手,理了理衣服,低头看她:“我走了。”


钟念:“嗯。”


“早点回去休息。”他叮嘱道。


钟念说:“好。”


钟念拿起自己的东西和他一同出去。


两个人在消防通道处分开,梁亦封披着白大褂,走路带风,衣角在空中划出弧度,他步履未停,踩着台阶下去。


钟念也转身,往电梯那边走去。


她按下下行键,等待电梯的到来。


下了电梯之后,大厅里一片狼藉,白色的地砖上都是脚印,还有着血迹,哭声喊声,参差不齐,角落里迸发出争执声。


人多嘈杂,钟念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,在医院门口,看到外面的雨水水位已经高的快要蔓延到医院里进来似的。


夜幕漆黑,毫无生机。


雨大的像是要吞噬这座城市一般。


身后的哭声迭起,救护车缓慢驶来,雨水漾起层层波澜。


钟念撑伞,踏出医院大门。


一脚踩进水里,室外的雨吹得伞直晃,她两只手才勉强的使伞不至于被风卷走,雨拍打在身上,湿淋淋的,豆大的雨像是冰雹一样。


钟念下一秒就转身回到医院。


这么大的雨,她走不开了。


想回家,也不是不可以,但路程艰难,说不定走到半路伞就会被吹走。而且走回家,她肯定全身湿透。


钟念理智的分析完,然后收伞,重新回到梁亦封的办公室等他。


梁亦封晚上连续做了三台手术,又被梁昭昭拉着问了点问题,回到办公室的时候,将近十点了。


距离钟念离开,已有三个多小时了。


一有空闲的时间,他就忍不住想她。


她估计应该已经回家了,睡在他们一起睡的床上,穿着黑色的睡裙,露出美丽纤细的蝴蝶骨,如果他在家,一定会从背后吻她。


梁亦封倏地笑了,都累成这个样子了,在想到她的时候,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叫嚣起来。


——钟念啊,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?


他揉了揉眉心,伸手,打开办公室的门。


办公室里灯光明亮,他办公桌对面坐了个人,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动静了,转过身来,见来人是他,微微一笑:“你回来了。”


梁亦封脚步微滞,“不是回家了吗?”


钟念起身,走到他面前,微微一笑,“怎么办,大雨封城了,我回不去了。”


梁亦封低眉看着她,她唇角略微上扬,有碎发缠在她的唇齿之上。


他伸手,把碎发拂开。


声音嘶哑,道:“嗯,我收留你。”


钟念带有倦意的眼,眼尾一勾:“好啊。”


梁亦封把折叠躺椅拉了出来,他关上灯,电脑屏幕亮着,发出蓝色的光芒,像是大海的颜色。


他们二人交颈相拥,在狭小的折叠躺椅上睡下,那么窄的地方,连转身都艰难。


钟念背对着他:“会不会塌?”


梁亦封蹭了蹭她的头发,“不会。”


“嗯。”她渐渐地阖上眼,似乎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,只是想和他说说话而已。


梁亦封抱着她,像是欢/爱之后的情形。


她呼吸沉沉,渐渐睡去。


梁亦封抱着她,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。


两个人就着这样的姿势,一觉到了天明。


医院只有在午夜凌晨时分才安静几分,天一亮,便又是忙碌的一天。


梁亦封醒的很早,他动作很慢,尽量不吵醒她,收回手,起身把挂在椅子上的白大褂穿上。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,回来的时候,钟念依然熟睡着。


他低头看了眼腕表,早上六点。


还没到她的生物钟。


他轻手轻脚的离开,合上门。


等他吃完早餐回来的时候,钟念已经醒了。


折叠躺椅被她收拾好收了起来,办公室里干干净净的,她也是刚洗完脸的状态,抽了几张餐巾纸擦脸。


见是他回来了,她笑了一下:“幸好昨天没有化妆。”


她采访的时候基本上都会画个淡妆,但昨天天气糟糕,即便化妆估计也会花,因此钟念就没有化,如今看来,实属明智之举。


梁亦封把早餐放在桌子上:“吃点东西吧。”


钟念以指做梳,把头发扎了起来,然后走到桌子边坐下,吃早餐。


钟念问他:“你什么时候起来的?”


梁亦封说:“六点多。”


“你……醒的这么早啊?”


“嗯。”他睡眠质量向来不好,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他的怀里,恐怕这漫漫长夜,他会一直保持清醒。


钟念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

她看了眼,是刘奇,接了起来:“喂,刘大哥。”


“长江发大水了,我现在过来接你,我们一起过去。”刘奇严肃的说着这些话。


钟念看着梁亦封,重复他的话:“长江发大水了?”


梁亦封也猛然抬起头来。


电话那端,刘奇说:“嗯,附近的几个村都被淹了,江水泛滥成灾,情况非常严重,政府已经派部队过来支援了。”


钟念:“嗯,我现在在第一医院,你过来接我还是我直接过去?”


“第一医院?你怎么上那儿去了?”


钟念没和他说太多,“你把地址给我吧,我叫车过去。”


“这个时间叫得到车吗?”


“我试试,总之你先过去,我马上就来。”


钟念说完,吃了一半的早餐也不吃了,她拿过自己的包,看着梁亦封:“我要马上去现场,先走了。”


她说完就走,步履匆忙,和梁亦封擦肩而过的时候,却被他拉住。


钟念:“怎么了?”


梁亦封看着她,“我送你过去。”


钟念说:“你还要上班。”


梁亦封看了眼腕表,“值班的人来了,我可以走了。”


钟念凝神看着他:“你确定?”


“骗你做什么?”他脱掉衣服,便不是悬壶济世的医生,而是她一人的男人。


钟念跟在他的身后,再三确认:“你确定是下班了吧?”


“废话很多。”他斜睨了她一眼,“我不是会因为私事而耽误公事儿的人。”


确实如此,梁亦封公私分明的很,即便他对医学没有多么的热爱,但在医院,他做到了他该做的所有。谈及专业知识方面,他眼神专注,满脸认真。


钟念没再追问,坐上他的车。


得亏梁亦封的车底盘高,在积水颇深的城市街头还能行驶不至于熄火。


市中心倒还好,等到了乡下,道路崎岖蜿蜒,钟念摇摇晃晃之间,看到了泥渍飞溅到了窗上,透明车窗玻璃上染了灰色的泥。


一辆好车,就这么被糟蹋了。


她心想。


她目视前方,前方的路更差,坑坑洼洼的,而且路很窄,大雨冲散泥沙,这一段路并没有铺柏油或是水泥,泥沙堆积的路极易摧毁。


钟念看着梁亦封:“我们在这里停吧。”


梁亦封:“离那里还有五公里,你确定?”


“可是这路太差了。”钟念并不想因为一个采访而失去生命。


总得为这个社会奉献点什么才够,人这一生,不能辜负了父母,不能辜负社会,并且,不能辜负国家。


她在英国留学时就下定决心,学有所成便回国报效祖国。


如果她现在是一位战地记者,她甘愿就此死去,但死之前,一定会把真相告知所有人。


但她不是,她现在只是电视台的一位记者。


她要做的,是在珍爱生命的前提下,给观众呈现出百分百真实的社会百态。


梁亦封十指收紧,牢牢的把着方向盘。


他看向钟念:“我开了十年车了,你放心一点。”


钟念死咬着牙,沉默不语。


梁亦封双唇抿成一条线,许久,他说:“钟念,不过是把命暂且放在我的手上,这有什么好担心的,过不了多久,我自然会把你的命还给你。”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,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。


钟念眼眶发热,她扭头看向窗外,轻喃道:“好。”


不过就是把命交给他,反正不是交给自己。


钟念不信自己,但在当下的那一刻,钟念选择了相信梁亦封。


这是她自父亲离世之后,第一次的相信。


她把信任,给了她如今的男朋友。


即便她现在没有那么爱他,但在此刻,她选择信他。


几百米的距离,梁亦封开的又慢又稳,大雨砸在挡风玻璃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风声呼啸,树叶发出簌簌声,流水在外面流淌,像是置身瀑布一般。


钟念阖着眼,不敢看眼前的一切。


梁亦封没让她睁眼。


他全程沉默不发,只专注的看着前方。


一直到了目的地,梁亦封才开口:“到了。”


钟念如释重负的睁开眼,浑然无力的倒在副驾驶上。


她扭头看向梁亦封,他脸上似乎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淡漠模样,没有一丝的紧张和不安,仿佛是在走一条宽十米的马路一般。


还来不及她多做打量,刘奇已经跑了过来,他敲着车窗:“钟念!”


钟念立马整理好心情,她浑身像是披了件铠甲一般,坚硬、百毒不侵。


她拿起设备,下车,头也不回的走到现场,像奔赴战场似的。


而留在车内的梁亦封,十分缓慢的抽回手,十指伸开,手心全是汗。


她大概不知道,那几百米开的他多疲惫。


身边坐着的可是他的命,他用了百分之一万的精力在开这辆车,生怕一不小心,就和她丧尸黄泉。


他还没有爱够她,还没有得到她全部的爱。


这一生还远不足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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