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恐怖灵异 > 且把年华赠天下 > 第397章 三日三生三世(9)

“若是来世,我很丑怎办?”


“那就让你重新投胎。”


“……太狠了吧?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?”


赵樽一直盯着她的眼,闻言笑了笑,抚上她的脸。


“阿七,闭上眼。”


“做什么?”


“不是要一同赴死?刚才错过机会,这次再来。”


夏初七嘟了嘟嘴,并不闭眼,只握紧他的手腕,轻轻一笑。


“爷,你先闭上眼睛,我想先亲你一下。”


赵樽道,“好。”


他黑眸深深盯了她一眼,缓缓闭上眼睛。夏初七看了一眼侧面那个天梯,感觉石楼下沉的速度加剧,突地踮起脚尖,吻在他的下巴上,而手中那一根先前从他的锁爱护腕上偷取出来的银针,直接往他的头部插去。


她必须先弄昏他,才有机会送他上去。


若只能一个活下去,她希望,是赵樽。


然而,她的手还未落下,腕部便被他抓住,他低低说了一句“阿七,对不起,这次我先,下次换你”,手掌便迅速落下,砍在了她的脖子上,在她惊恐万状的瞪视里,拦腰抱住她就往天梯走去。


“阿七,爷又骗了你。”


时间不等人,他看着昏过去的女人,撑着最后一丝力气,将她的身体放入石椅上,怕她昏迷后身体会滑入机括被绞杀,他又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,撕成一缕缕的布条,将她的腰身捆绑在石椅上,打了一个活结,静静地看她片刻,把桃木镜放入她的怀里。然后,他狠狠掐了一下她的人中穴,退开两步,双手放在了铁制的转轮上。


一圈,又一圈。


转轮绕动,石椅慢慢地升了起来——


他看着,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,“阿七,我会一直在奈何桥上,等着你,你好好活着,活够一辈子再来找我。我一直在。”


石椅越升越高。


他抿着唇,仰着头,希望东方青玄还会在开室里。


也希望,他能好好照顾他的阿七。


铁链转动,发出一阵阵刺耳的“嘎吱”声。


沸水里的热浪,一股一股涌上来。赵樽光着上半身,身上肌肤全部汗湿,他用力地转动着铁制转轮,看着已然不见的石椅方向。


突地,“嚓咔”一声,放置石椅的石门关上了。


那人说过,只可使用一次,如此看来,是彻底无法开启了。


他手上没有停下,仍在扳动转轮。


他的眼睛,也没有移动方向,一眨不眨地盯着合拢的石壁。


也许是雾气太重,他俊朗的脸,模糊了一片。


轰鸣声,慢慢地消失了。转轮似是到达了极点,再也无法转动。


他试着扳了几下,没有动静。


石壁恢复了原样,石楼又下沉了些许,已然看不见刚才的地方。


他终是慢慢地跌坐在地上,久久看着闭合的石壁,陷入了沉默。


那个石椅带去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,而这个石楼,将要永远地沉入黑暗,埋藏他的身体。


但他不后悔。


他的一日曾比一生更长。


他的三日曾是三生三世。


“皇天在上,后土在下,请金佛为媒,为我鉴证:我赵樽与楚七情投意合,今日欲结为夫妇。从此,夫妻同心,生死与共……若违此誓,天诛地灭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

“阿七,不要害怕。若只得一人生还,何不一起赴死?”


“阿七,爷不会丢下你。”


“阿七,对不起,这次我先,下次换你。”


“阿七,爷又骗了你。”


“阿七,我会一直在奈何桥上,等着你,你好好活着,活够一辈子再来找我。我一直在。”


夏初七耳朵“嗡嗡”响着,嘴唇一张一合,却没有发出声音。不知她梦见了什么,双手紧攥身上的被子,一张脸被热气熏蒸之后,恢复了原样,显得干燥苍白。毡帐里很冷,炉火“噼啪”轻爆着,烛火映照下,她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,表情一会喜,一会忧,一会五官皱成一团,扭曲不已。


“拿冷毛巾来。”


“她还在发烧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这烧一天一夜了,不会烧坏吧?”


夏初七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,其中夹杂着赵十九的声音,她分辩不清哪一个是真实,哪一个是幻觉,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。身子一阵热一阵凉的哆嗦,想要睁开眼睛,却怎么也睁不开。


一只冰凉的手,摸上了她的额头。


又一张冰冷的毛巾,搭在了她的额头上。


那毛巾好冷,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,神智微清。


“赵十九……”


她咬着牙,拼尽了全力在喊。


她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,可实则微若虫鸣。


离开回光返照楼时,她的人中穴被赵樽掐了一下,所以,在石椅的上升过程中,她便悠悠醒转了过来。那时,四周黑洞洞的什么都看见,她的双手在黑暗中无力的抓扯,但什么都抓不到,沉重的、漏风的、沙哑的、惶恐的……情绪抓扯着她的心脏,魔鬼一般在黑暗里向她扑过来。


她一声声喊赵十九。


但机括的震动声,压住了她微弱的呐喊。


她再一次失去知觉。


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,她意识里只有赵十九。


脑海里的回光返照楼,明珠光华烁烁,薄薄的雾气中,整个石楼虚幻得如同梦幻里的海市蜃楼,他在她的面前,唇角扬着轻笑,眉宇英气逼人,仍是一身的戎装。朱红的战甲,黑色的披风,腰上的佩剑,胯下的黑马,威武昂扬一如往昔。


她不想睁开眼。


这样她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。


“可有好些?”又一道低缓柔和的声音传入耳朵,将她杂乱的思绪绞得七零八落。她眼睫毛动了动,想要睁开眼睛。可眼皮很重,想出声也困难。恍惚之间,有人影在晃动,有人在喂她喝水,有人握了握她的手,有人在为她擦拭额头的汗。


但不论旁人做什么,她的身子都很冷,额头明明在冒汗,她还是觉得冷,炉火明明烧得很旺,却再也无法将她烤暖,那冷意就像从心底蹿上的,如同无数的利刃在切割着她。


“赵十九……”


她想要挣扎醒来,又想要彻底放弃。


“赵十九……”


她低低地喊着,声音嘶哑,但总算出了声。


“他死了。”


头顶上莫名的一道沉重声音,冰冷无情。


“不!”


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,猛地一下睁开眼睛,眼皮颤了几下,看到床边定定看她的男人。一袭红袍妖艳似火,倾城绝艳,一双狭长的凤眸,璨若星辰,绣春刀柔和的线条,飞鱼图案的弧度,“锦衣卫”腰牌……


“怎么会是你?”她哑哑出声。


“很失望?”


东方青玄低低一笑,笑声哑然泛着冷意。


她不愿意承认,但那是实事,她很失望。


“失望也无用。”东方青玄眸色微冷,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儿,弯了弯唇,又残忍地道:“他死了,这是他给你的。”


他递上来一个桃木镜,还有一张字纸。


“镜子在你身上,字条夹在镜柄里。”


夏初七没有说话,吃力地抬起手,拿了过来。纸条显然被赵樽夹在镜柄里,但还是受了湿气,如今被东方青玄烤干,上面的墨汁晕开了。如果不是夏初七自己,一定认不出来上面的全部内容。


但她太熟悉了。


因为字纸前面的一段话,是她自己写的。


“赵樽与楚七自愿以一局定输赢,赵樽让先,让子八十。楚七若胜,赵樽必须达成楚七一个愿望,马上实行。赵樽若赢,楚七必须达成赵樽一个愿望,不可反悔。双方愿赌服输,苍天为鉴。谁若不愿执行,可趴在地上学狗叫三声。立据为证,绝不食言——洪泰二十六腊月初六。”


在这一段话的后面,有另外一行好看的字体。


“阿七,若我有事,你好好活下去。”


这是赵樽临去阴山之前,在锡林郭勒的炉火边上,让八十子的情况下,赢了她的赌筹。夏初七看着这个,唇角微微一翘,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,沉痛无比。


赵十九,老狐狸啊,算计了她两年多也就罢了。


临到死了,都没有忘记算计她。


他那个时候便知阴山之行可能会有危险。


只身领兵五万人去押粮,面对夏廷德的二十万大军,是觉得生死未卜吧?赵十九他不是神,他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,老皇帝收到他的家书,会不会如他所想的来那一道手谕。所以,他将“赌筹”夹在了桃木镜里,要逼她遵守承诺,却没有想到,用在了回光返照楼。


“还有吗?”


东方青玄唇角微抿,摇头。


“你希望还有什么?几根破布条,要不要?”


夏初七闭了闭嘴,狠狠咽了几口唾沫。是的,没有了。在回光返照楼,他说没有遗憾,所以,他没有遗言。而最后那一刻,他也来不及留下什么话给她。


“七小姐,你是一个重诺的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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